秦谙习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止步,调试好手机界面放在她面前:“我醒来之后,家里人把保存的失物还给了我,里面有我的手机,我看到他一直在联系你,坚持了七年之久。”
他竟然用“他”这个代称来称呼从前的自己。
慕淳看着他点开那个置顶的联系人,那是她的微信。
里面有密密麻麻的信息和日常分享图片,然而,每一条下面都有一个红色感叹号提示。
这样的单机信息翻都翻不完。
当年,她是直接把秦谙习删除了的,甚至没有拉黑,她不想他存在她的任何一部分里,秦谙习也很自觉的再也没有打扰过她。她过了很久才走出来,才遗忘,现在看来,她的遗忘并不彻底,所有的记忆翻涌而来。
她安静地翻看着一条条不可能发送成功的信息,哪怕是一场雨,一份早餐,一个冒失摔的伤口,他都一一发送,然后被刺眼的感叹号拦截。
“做这些有什么用呢?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,什么都不管就走了,指望做这些无用功打动我吗?”她咬住下唇,自言自语道。
“看来我们感情很深啊。”秦谙习眯了眯眼,说:“虽然想不起来了,但是我很好奇,好奇以前的我,也好奇你。能让我做到这种程度,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我很难想象到那是我做的事情。长年累月,一天都不差的,发着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信息,我在想那时候的我是有什么样的毅力,又是什么样的心态,做出这样一件可笑的事,我很好奇。”
“但是没人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,我忍不住调查了你,才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系。”
他切实地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唏嘘道:“姐弟之间,实在是……不可思议。”
忽而,他深深地看着慕淳低垂的眼帘,眼底跳动着幽暗的火簇,像是要把人炙烤一番:“但我发现,我越是想,就越觉得心脏在沦陷。我简直被折磨地睡不着觉,我想见你。”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联系,他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再引导着他,去见这个女人。
慕淳停止滑动屏幕的手指,抬眼看向他:“说完了?”
秦谙习捂着心口,终于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:“果然是这样,看到你,这里就很舒服。”
慕淳却觉得他陌生无比,要说刚才是因为过往的情分给他好脸色,现在她可以完全将那种情分剥离了,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她不认识现在的秦谙习。
“你唯独忘记了我?”她看着他,问出这个问题后觉得可笑,又有一种解脱感。
秦谙习眼里的盈盈笑意微颤了一下,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破碎,但是他确实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,甚至是情感。他只能感觉到心脏隐隐酸涨。
他只能说:“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,为什么我和你,会变成现在这样?”
旋即他问道:“是你甩了我吗?”
慕淳冷笑一声:“我甩了你?”
反正都这样了,倒不如问个明白,总比每每回忆都有遗憾的好:“你当初为什么走?”
秦谙习眼睫微磕,沉声说:“因为国内不安全,我爸被人盯上了,我跟着他出去避难的,没想到他们把火放到国外去了。”
那场吞噬人的大火好像从来就没熄灭过,熊熊燃烧着,仿佛能毁灭一切。
说着,他自嘲地笑了一下:“操,差点死了。”
慕淳果然皱起了眉头,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:“报警不就行了吗?”
秦谙习看她单纯的模样,摇摇头没说什么,不打算告诉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说走就走!”这都快成是她心魔。
“我看聊天记录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嘛。”他巴巴看着她。
她冷呵一声,是了,她差点忘了他如今对过去有关她的事一无所知。他倒是坦坦荡荡了,就她还心怀杂念。
“你呢,你为什么删掉我?”他吊起眉眼问。
“你也再没加过我啊!”她大声说,说完又收敛起抱怨的表情。他们两谁也没资格质问谁,也没有立场挽留谁,分道扬镳才是归宿。
他沉默了,没有接话,一时间安静下来。
“你是不接受异地恋吗?”他突然凑到她耳边,小声问。
慕淳顿时心脏都漏了一拍,立刻拉开距离:“你在说什么!你不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!”
他一错不错看着她:“我们之间什么关系?”
慕淳移开视线,一口气堵在喉咙处,颤颤地不敢直接呼出来。
他什么都记得,唯独忘了她,这一切都好像是注定的。至于那一段错误的过去,更应该就此被抹去,要彻底的完全规避那种错误的事再次发生。
他也早不是她的弟弟了,就算有血缘又怎么样,他现在是别人家的孩子,她们之间本不该有瓜葛。
她看着他,眼中没有情绪起伏,却字句都削尖:“我们之间是仇恨关系,你聪明的话就应该远离我,乖乖回到你自己家去,不要再来干扰我的生活。”
她起身,不去看他的脸色:“谢谢你专门回来见我,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,我不想见到你。”
她走的时候路过收银台,短暂的停了一下,而后大步离开,算了,他点的那杯红塔山她一口也没喝,更没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。
出了清吧,她朝停车位走去,听见后面追出来的脚步声,她心中登时一悸,走的更快。
好在余光里那人没跟上来,他站在灯光里形成一道背光的暗影,有点孤独,有点可怜,望着她的方向。
慕淳发车前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,很快蓄势待发的引擎声覆盖了她的心率,然而就在她转动方向盘时,突然有人挡在了车前 。
她心脏骤停,一脚踩住刹车,后背冲撞了一下,肉体堪堪和出窍的魂魄重合。
透过挡风玻璃看过去,秦谙习几乎融入晦涩黑夜,肤色苍白且阴冷,看不清表情。
在这种没有障碍的地段,她开车惯来一脚油门出去,方才她心中又捻着决绝,如果她没及时踩住刹车,他会被撞伤。
慕淳心中一股愠怒,死死盯着他,他伫立在那里罔顾生死,不肯让道,同样看着她,像是无声的较量和拉扯,末了,他的身体好似卸去所有强硬,败落地退到一边。
慕淳没有片刻停留,重新打了一把方向盘,一脚油门绝尘而去,彻底将他遗留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