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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快乐听听!

作者:喜士多字数:5004更新时间:2025-10-20 16:11:24
  清晨的雾气还未褪去,一个忙碌的身影在胡奶奶家的后院里晃动,影子完全融进后院的木柴堆中。许听将冬日的柴火劈成细条,方便老人拾柴烧火,汗水在寒冬里缓缓滑落;她把头发半扎在身后,发丝随着斧头落下的动作,在空中轻轻漾开。
  许听觉得弄得差不多了,便把劈好的木柴搬进厨房,堆放在胡奶奶伸手能摸到的位置。做完这些,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,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,许听拿起桌上的杯子,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燥热的身体终于得到缓解。她走到水缸前打了盆冷水,洗了把脸,用手背擦净耳后的汗水,再用毛巾擦干脸,才拿起桌上的耳蜗戴上,去后院找胡奶奶。
  南江偏属南方,冬季来得缓慢又猛烈。眼下已近年末,冷空气逐渐逼近。早上起床时,许听打开窗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,她不放心老人,便早早赶了过来。
  许听没在屋里看到胡奶奶,猜想她该是去集市摆摊了,便先把冬日所需的柴火都备好。见天色还早,她又把后院菜地里的菜全收了,接着翻犁土地,撒上豌豆苗种子。忙完这些,眼看差不多快到中午了,许听急忙收拾好东西,往集市赶去。
  许听走在马路上,午后的阳光格外热情,她的影子落在脚下,为砖缝里的小生命提供了短暂的阴凉。许听的脚尖踩在瓦块上,瓦砖上的苔藓覆在鞋底。街上人来人往,嘈杂声盖过了这场生命的眷顾,熙熙攘攘的人群只顾抬眼往前赶,无人眷恋脚底的鲜活。记忆本就只留住停下脚步的人。只顾前头,不沾染当下,终将被时间埋没,最终散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。
  许听观察着周围的一切,她对外的感知,远比对自己内心的感知要敏锐许多。
  她的眼睛能容纳一切,包括声音。
  眼睛是她窗口,从辨别生命到区分个体的过程是异常琐碎的,她从小就学会了捕捉,从细小的生命到消散的空气,本质上都是物质,无关大小,无关名称。
  走在路上时,许听总在思考生命的形态。她来得太突然,没有人告知她,她从何而来?
  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,她用眼睛“勾勒”自己的模样,她从细缝里窥见自己的形态;嘈杂的人群给予她的,只有匆忙的背影,无人为她停留;无论向前,抑或是向后看,视线所达的地方,空留背影。唯有低头向下看时,她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,那片森林赋予她的,不止家园,还有宽恕。
  她允许自己失聪,甚至哑声,无论她做什么,都该被她被宽恕,她的生命形态,在她的脚下,是她笼罩了自己。
  直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,许听才从沉思中回过神,她从这里来。
  “我在。”
  许听走到胡奶奶的摊位前,轻敲了两下老人的手背。胡奶奶笑着抬头:“丫头,你来了。”
  许听又轻点两下她的手背,算是应答。
  她把摊前的剩下的菜全收进袋子里,这些白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,只坏了几片外皮,剥掉后还能吃,许听打算带回家煮着吃。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块钱,悄悄塞进胡奶奶的钱包后,她扶起老人,快速把摊位上的东西收进背篓,背起背篓,牵起胡奶奶的手往市场里走。今天是元旦,许听准备买点肉。她最近上山上得勤,挣了不少钱。
  一大一小的身影穿梭在闹市里,许听的耳中只听见了胡奶奶的声音:
  “丫头,今天是元旦哩,想吃啥?奶奶给你做。”
  “我跟张麻子说了,让他留一斤豆子给我,我们回家的时候顺道去拿哩。”
  许听轻拍了两下胡奶奶的手心,现在人太多了,她担心老人被绊倒。她把胡奶奶的盲杖收进背篓,高耸的背篓将炎热的太阳隔在室外,少女沉稳的步伐庇护着细小的生命。
  许听在手记本上写下:“要一斤五花肉。”
  许听来这里买过很多次,市场的人都能看懂她的表达。
  “好嘞。”
  张婶把切好的猪肉递给许听:“听听,今天过节,婶多给你切了点,别跟我客气啊!”
  许听接过肉,点头笑着答谢,从口袋里掏出六块钱递到张婶手里,弯下身,从背篼里拿出两颗完好的白菜放在摊前。
  “哎呦,你这孩子。”
  “下次再来啊。”
  许听点了点头,朝张婶挥了挥,把肉放进背篼里,快步往张叁麻记赶,刚才人太多,她怕胡奶奶走路不方便,索性让胡奶奶坐在张叁麻记等她。
  许听先去杂货铺买了半袋米,再顺道去张爷爷摊位拿胡奶奶订的大豆。回来时,街上的人群散了大半。她背着背篓,双手在背后调整了一下,轻轻晃了晃,让米袋往右边倾斜,减轻肩膀的负担。
  胡奶奶安静地坐在编织椅上,眼睛望向前方的道路。驶过的车辆激起一阵阵风浪,将路旁的树叶吹倒,倾向胡奶奶在的地方,她的声音缓缓落进许听的耳中,轻声呼唤着她:“丫头,这么快哩,重不重呀,要不要奶奶来背。”
  许听走上前,扶起胡奶奶,在她的眼前调皮地挥了两下手,笑着摇头。
  胡奶奶感受到眼前的风影,轻拍了一下许听的手背,语气温和又活泼:“你这丫头。”
  “走,我们回家喽!”
  许听牵起胡奶奶的手,往家的方向走。
  回到家,许听走进厨房放下背篓,揉了揉发酸的肩膀,才缓缓站起身。她把肉和大米拿出来,将肉捆好放进水缸里冷藏,又扛起米袋倒进米缸。做完这些,许听走到水缸前打了盆水,手伸进水里泡了一会儿,缓解疲劳,再用冷水认真搓洗了脸,用手背擦去脸上残留的水珠。
  她走到灶台前生火,拿起锅淘米洗净,放在火架上煮。动作干脆利索,没几分钟就全弄好了。
  “丫头,快过来。”
  许听听见胡奶奶的呼唤,急忙跑过去,顺手擦了擦手上的水,站在胡奶奶身旁,疑惑地看向老人,许听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。
  “来,试试,看看合不合身。”
  胡奶奶边说边拿起裙子,在许听身上比划。她看不见,只能用手掌慢慢丈量许听的身形,时不时戳一下许听的腰窝,调侃道:
  “哎呦,听听,都长成大姑娘了,哈哈哈。”
  笑声带着穿透力,钻进许听的耳朵里。许听俯下身,把头靠在胡奶奶的肩膀上,用发尾轻轻扫过老人苍老的面庞,她拿起老人手中的裙子快步跑进浴室。许听站在镜子前,把裙子放在椅子上,褪去身上的衣服,快速冲了个澡,冰冷的水激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,她速战速决,用毛巾擦干身体。从置物架上拿起胡奶奶备好的新内衣穿上,套上裙子。
  手心冒着热腾腾的暖气,许听的身体彻底暖和了起来,她快速走出浴室,走到胡奶奶面前,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两圈,茉莉的清香随着裙摆在空中飘散。
  胡奶奶用棉线为许听织一件花裙,浅绿色的裙摆跟许听一样有生命力。
  胡奶奶难免愣了一下,花香将许听的轮廓绘进老人的脑海里,她不免感叹道:“听听,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。”
  刚说完,她眉眼一瞥,又叹了口气,认真叮嘱道:“听听,以后可不能随便答应别人的追求啊。男人的心思狡猾着呢,得让奶奶帮你把把关才行。”
  许听听完,害羞地轻点了两下老人的掌心。
  这时,厨房里传来“咕噜咕噜”的响声,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焦味。胡奶奶拍了一下大腿,“哎呦,我的锅。”
  说完,她快步往厨房走,许听在后面紧跟着,眼里的笑意跟这个冬日一样热闹。
  吃过饭后,许听奶奶家待到晚上。
  。她给胡奶奶洗了脚,又把老人背到床上,拉过被子盖好。胡奶奶牵起许听的手,在手背上轻轻拍了拍,意味深长地说:“丫头,今天是不是要去约会呀,我可是听张麻子说了,我们听听交到朋友了哟,年轻就多出去走走吧,不过你们女孩子得注意安全,听到了吗?”
  许听愣了一会,才反应过来胡奶奶说的是纪舒拧。她的眉眼瞬间舒展开,笑意在清风里漾开。许听在胡奶奶的脸颊上亲了两下,牵起老人温暖厚实的手掌合起枕在脸下。
  “睡觉了,奶奶。”
  胡奶奶笑了笑,急忙催促道:“快去吧,注意安全,听听。”
  许听把胡奶奶的手放进被子里,手心轻轻覆在老人的眼睛上,最后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。
  “新年快乐,奶奶。”
  昨晚,许听坐在桌前写题,客厅里突然响起,“哗啦   咔   咔”,的声响,安静的房子里,这声音格外响亮。许听起身走到传真机前,撕下机子上的纸条。
  “听听,我是舒拧,明晚十点,速来时代广场寻我。嘻嘻,我跟江頖要的你的联络方式。”
  许听按照江頖教她的方法回复:“我会去的,你等我,舒拧。”
  许听按照地图上的指引,慢慢地往时代广场上走。电视塔坐落在时代广场上,而广场建在一座小岛上,四面环水;塔尖上标注着路况,这是江頖写上去的。许听对南江的市区建筑并不熟悉,她居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有一大段距离,江頖把公交时间及班次都标在上面,剩下的许听沿着地图给的路线走。
  许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远远看到了纪舒拧的身影,许听越过人群,朝纪舒拧的方向走去。她站在纪舒拧身后,平稳了一下呼吸,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。
  纪舒拧回过头,看到许听,惊讶地张开嘴,伸手捂住嘴唇,眼里满是赞叹。她双手搭在许听的肩膀上,把她转了个圈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许听耳中:“哇塞,听听。”
  许听低头掏出记事本,拿起笔正要写,纪舒拧的手突然覆在了记事本上。许听抬眼,疑惑地看向她。
  纪舒拧用手指了指自己,“听我说。”
  纪舒拧的手指在空中划开,边画边说道:“听听,很漂亮。”
  许听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她的嘴唇,还是看她的手势。她迟缓地点了点头,握住记事本的指尖泛了力,她的笑容随着纪舒拧的指尖慢慢绽开。
  “谢谢。”
  纪舒拧眼前一亮,她看懂了,随即清了清嗓,继续说道:“听听,像仙女一样,非常漂亮。”
  许听迟疑了一下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奶奶,编织,给我的。”
  她的动作极慢,每一个词都说得很热烈。
  纪舒拧竖起大拇指,赞同道:“一个,厉害的,奶奶。”
  许听伸手抱住纪舒拧,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,在她的后背写下:“谢谢。”
  许听将人工耳蜗摘下放进包里,在记事本上写下:“舒拧,可以牵着我吗?
  这里声音太大了,我得摘下人工耳蜗才行,愿你可以谅解我。”
  纪舒拧接过许听手中的记事本,在上面回应道:“百分百可以。”
  “务必请握紧我的双手,听听”
  许听牵起纪舒拧的手,两人并排往前走。走了一会儿,两人在电视塔下的空地上停下脚步。
  两人的手臂紧贴着,纪舒拧把手中的彩带分了一半给许听。
  许听接过,将彩带绕了几圈,打出一个小型蝴蝶结,递到纪舒拧眼前。没等纪舒拧反应过来,许听便把蝴蝶挂在她的耳朵上,语气认真又诚恳地说道:“舒拧,漂亮,像蝴蝶一样。”
  许听说的都是简单词,纪舒拧看着许听的比划,跟着她念,把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:“舒拧,像蝴蝶一样漂亮。”
  纪舒拧睁大双眼,手捂住惊讶的表情,大声惊叹道:“我靠,手语这么有意思的。”
  声音混进嘈杂的声音里,纪舒拧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。她双手竖起大拇指,分别贴在许听和她的胸膛上。
  “了不起的朋友。”
  许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,熙来攘往的人群挤进她的眼中。她认真地观察来往的人,指尖灵动地在裙面上点了点,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。掌心的温度就一根彩带牵引着许听,在她的地图上圈下一根定海神针。
  一颗皮球突然砸到许听的脚上。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,后背不小心贴在一个宽大的胸膛上,许听惊得立马踮起脚尖。
  纪舒拧感觉到手中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,刚想询问,就看到了许听脚边的皮球。她松开许听的手,蹲下捡起球,大声喊:“哎呦,这是谁家小孩的球啊?”
  许听刚想转过身,一双宽阔温暖的手掌裹住了她的耳朵,她的心跳瞬间窜到了指尖。她回握了那双手,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。
  江頖低下头,吻在许听的额头上,仅一瞬便退离了。
  “砰,砰。”
  纪舒拧站起身,看清许听身后的人,无语地翻了个白眼。她看了一眼许听,发现她的脸颊红得像胭脂,无奈地摇了摇头,往后退了一步。这时,她才注意到身旁的程斌和江林,惊讶地开口:“你们怎么在这?”
  程斌手搭在江林的肩膀上,语气贱嗖嗖地说:“你猜。”
  纪舒拧无语地握紧拳头,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:“你这个蠢驴。”
  不一会儿,广场上响起整齐的倒数声: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
  “咻 砰”
  烟花绽放的瞬间,江頖带着许听慢慢转过身,伴随着烟花的绚烂,在喧闹的人群中齐声祝福。许听的耳朵里没有任何回应,她的眼睛听清了。
  “朋友,新年快乐!”
  江頖牵起许听的指尖回应。
  “新年快乐!”
  注:
  来晚了,最近太忙了,本来想全部上传的,我改的时候忍不住又扩写了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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